生活在意大利罗马的劳蕾塔·科隆内利很符合人们对写作者爱熬夜的刻板印象。凌晨3点到9点是她认为最好的写作时间。城市变得安静,电话安静,房子安静,没有干扰。她开始全神贯注地写书,把研究用的书放在身边,直到它们在桌子上和地板上堆积成巨大的柱子。她置身其间,一遍又一遍地看。
2011年退休之前,科隆内利当了三十多年的记者。先是在《欧洲人》,然后是《晚邮报》。其间,她还与很多女性杂志合作,一直致力于文化主题的报道:艺术、戏剧、文学、哲学、科学、心理学、电影、服装。
展开她的采访名单,会令许多同行心驰神往——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埃及作家纳吉布·马哈福兹(Nagib Mahfuz);神经学家丽塔·利瓦伊·蒙塔西尼(Rita Levi Montalcini),意大利唯一获得诺贝尔生理学与医学奖的女性;在斯德哥尔摩的一家剧院采访瑞典导演英格玛·伯格曼(Ingmar Bergman);在离纽约60英里的一个偏远乡村超市与伍迪·艾伦(Woody Allen)聊天。
“我发表的第一篇文章是对撒丁岛的牧羊人的一项调查。他们把但丁·阿利基利的《神曲》翻译成撒丁岛方言,以便更好地理解它并记住它。在牧场,我们与他们的羊待在一起,吃奶酪,听着但丁的诗句,在山上长达几个月。
1987年,我在多哥共和国旅行,在多贡高地探访非洲最古老的民族之一。1988年,当伟大的腓尼基展览在威尼斯准备时,我参观了迦太基的挖掘。10年后,我在也门为在鲁斯波利宫举行的罗马展览寻找示巴女王的踪迹。上世纪90年代初,我跟随一群水下考古学家沿着地中海海岸从布林迪西到敖德萨。2000年,开车穿越叙利亚,去找考古学家保罗·马蒂亚斯(Paolo Matthiae),他在公元前第三个千年在一个重要王国的首都埃布拉(Ebla)挖掘。”
退休后,科隆内利终于有时间将自己广泛的见识和兴趣梳理成书。2025年,她的作品《秘密缪斯》于中国出版。写作这本书她总共花了四年,主要是用于搜集资料,书中罕见的历史文献、编年史、信件和日记等大部分都来自她多年来从国家档案和梵蒂冈档案中找到的资料的副本。她一直与档案管理员保持着联系,每当他们发现任何新东西时,都会给她打电话,让她在《晚邮报》上讲述这些发现。
除了做案头功夫,她还常常流连于意大利以及世界各地的大型博物馆:巴黎、伦敦、马德里、巴塞罗那、纽约、莫斯科、圣彼得堡、开罗、柏林、布拉格、雅典、伊斯坦布尔、大马士革、维也纳、巴塞尔、伯尔尼、苏黎世、阿姆斯特丹……研究了各个历史时期艺术家的生活之后,她开始一眼就能认出他们的作品。当一幅画是假的或完全没有艺术价值的时候,就像意大利人说的那样,“我总能看出来。”
“当我参观博物馆和展览时,我经常在绘画或雕塑中看到她们的眼神。我对这些女人很好奇,有时我觉得她们想跟我说话。”科隆内利说。“许多时候,她们是画家的妻子、女儿、母亲或姐妹、恋人或普通的描摹对象。她们往往与艺术家的生活紧密交织,甚至造就了后者的成功。”
科隆内利看着她们,研究她们的表情、态度和穿着。“我想知道她们的日常生活是怎样的,她们想要什么,梦想什么,她们经历了什么痛苦、快乐、失望和困难。有时,好奇心来自于额头上的一条简单的皱纹,就像南·伍德()或曼图亚新郎卧室墙上的曼特尼亚侏儒。”
“我决定讲述这些女性的生活,我选择寻找这些女人的名字和历史,因为我对她们很好奇。”科隆内利对《南方人物周刊》说。区别于成为艺术家,科隆内利走了另一条路。“我选择当记者是因为我一直很好奇。我的儿子和先生取笑我,他们说我走路的时候口袋里装满了十字路口。有了这些问题,我总是在寻找真相,不管主题是什么。”
以下是科隆内利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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